Back to Dreamland

Friday, July 08, 2005

爱的续航

那个星期天,刚做完家教,站在公交车站的站牌下等车。天突然下了雨,于是悻悻地挤到候车亭下躲避。

逛街的人多,大部分象我一样没有眼光。不一会儿,可爱的小亭子下拥满了抱怨却已释然的人们。

站在我身旁的,是一位矮胖的老妇,背着个招人喜爱的娃娃。小家伙只有一岁左右,长得相当结实,又穿得鼓鼓囊囊,侧面看上去,象只球。他自得其乐地玩着胖嘟嘟的手指,吮一吮,再瞅一瞅,机灵的眼眸忽闪忽闪的,又黑又亮。娃娃在亭檐下,老妇的身子则在春雨中,前襟已被濡湿。雨水沿着额前的发丝滑落面颊,她的每一道皱纹都溢着满足而甜蜜的微笑。

我蓦然间心中充盈着感动。小孩子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曾在老人的背上有过这么温暖的幸福,老人也许会渐渐淡忘这个飘雨的午后和站牌下小小的候车亭;然而这个镜头,却深深地刻进了我心的年轮。

曾听母亲讲起,小时候住在外婆家。有一次打针因消毒不好而针孔发炎,是六十多岁的外婆颤着小脚,每天背我走四十分钟去医院换药。外婆是个瘦小驼背的老人,儿时的自己又那么胖那么沉;其间的爱意,不懂珍惜也不及珍惜,已成为过去。那时候,外婆家还点煤油灯。每天晚上,她弓着腰,凑着那点如豆的灯光做针线,是一幅爱的剪影。许多年后,在遥远的城市中醒来,外婆的侧影仍是一道挂在我床头的不朽风景。从那盏油灯朦胧的光晕中,我有了一双双新鞋,一件件新衣。曾有一个用各色花布头拼凑的美丽枕套,是我的心爱,后来在小表弟央求的眼泪下,很不情愿送给了他。

小时候看外婆,需仰视,怀着崇敬与依赖;外婆是一棵树,一柄伞,一盏灯。现在每次回老家,俯首看着日益萎矮顶一头白雪的外婆,心中总有一份歉然。

外婆的乌篷船,在日寇横行时载过妈妈那一辈,驶过急流险滩;待他们各自有了崭新的帆船,又搭乘上我们这群孙辈。风风雨雨,蚀刻了外婆满脸的沧桑,孙辈们也一个个有了出息,老船依旧在机动船纵情驰骋的河道内缓缓前行。如今,大表哥的儿子整天嚷嚷要坐老太的乌篷船。那小侄儿将来又是怎样的一艘希望之轮呢?

船老了,可满载的爱意和期待不会老。十九岁,春节给外婆拜年,还推不脱接受了压岁钱。人长大了,可在外婆眼里,永远是甜甜的小外孙女。

将来,我也会为人母,也会拥有自己的航船,载起一个家。这船也将搭载我未来的孩子的孩子,一代一代,续航下去。。。。。。

爱,不就是这样?

(写于1992年4月7日)

0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

<< Hom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