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筝梦

二十岁那天，风很大。虽然是秋天，心底里却蓦然飞出个融融的风筝梦来。

我们那片山里的人，没有春日里放风筝的习惯。或许是生活的担子太艰苦，城里乡下都是勤俭操劳的影子，没有谁还怀着悠闲的憧憬。

小时候，第一次羡慕风筝，是学了语文书上的课文<放风筝>，记得还有一页诱人的彩图。想飞的渴望便植下了，深深地，纯纯地。爸那时还在县文化馆，忙着往各个乡里收集整理民歌；即使回家，也是动辄关在一间小陋屋里创作。妈整天忙忙碌碌，身体又不好，更没有闲情去搜寻竹篾为我扎一只会飞的风筝。唯有哥哥总是能满足我的愿望，他用厚实的白纸剪了两只蝴蝶，请邻居画家伯伯涂上漂亮的花衣。哥哥拉着我跑到小学校的二楼。风舞着，蝴蝶竟然飞起来了，如遥远的童话，一朵淡蓝，一朵橙黄。

从此喜爱用蝴蝶代指生活中美丽的梦。许多年后，跨入科大的那个秋天，一眼看见挂满了红红黄黄叶儿的楸木，突然地好感动----那一树栖着的，正是我的蝴蝶。

以后有了市售的风筝，装起来简单得很。许多如我当年一样的孩童牵着到处跑，笑声象春天里的歌，清清滢滢的。校园里年年也有手制的精品飞翔。我却再未放过一只。总是喜欢坐在草地上，看那些绚烂的翅膀在空中飞远，心里盛满了暖暖的阳光，很温馨很欢畅的感觉。也有父亲带了儿子，可风筝偏偏不为父亲挽回点面子，赖着不肯上天的。儿子的埋怨，父亲的懊丧，都让人觉得----生活真可爱。

常常想，可会有一只风筝飞到太阳里呢？

那童年的憧憬，可会在遥远的地方筑一个金色的梦？

这希望，似陈年佳酿，蕴藏得越久，越芬芳宜人。许多事，体验只需一次，甚至永远不要，感觉却可以拥有一生。如果我真的自己放飞一丛摇曳的浪漫，看风筝的感觉还会这么美吗？

童年，有好多好多可爱的梦；长大了，才会拥着无限温馨无限遐想去发掘生活的瓣瓣心香。。。。。。

从不羡慕小时候有风筝有洋娃娃的城市宠儿，因为我富有的，是一种幸福的感觉。


(写于1992年9月)